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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照片 几多悲欢
2019-03-21 10:12:06 作者:吴华民 热度:6034℃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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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61年的8月,也就是暑假期间,我的父母带着来南京放暑假的一双侄儿女及我和哥哥在夫子庙百花照相馆照的一张合影,抱着我的是我堂姐,我哥哥穿着一身在当时很漂亮的连衣夏装偎在我的堂兄身上,俨然一副小少爷的模样。各位,这可是1961年的夏天,中国刚刚经历过三年的大饥荒,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五口之家不仅都活了过来,还养了这么两个漂亮儿子,对于头戴“历史反革命”帽子、没有工作的父亲和在工厂里做工的二位母亲来说,着实不易。他们这个时候的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我俩一天天长大,他们的岁数太大了,这一年父亲58岁,大妈妈55岁,妈妈39岁。

我是这一年的3月下旬在南京的水西门外的一家妇幼保健站出生的,它原本是教会医院,建在南京的一座教堂旁,今天还在,叫做南京妇幼保健院,是一家三甲医院。如今南京的高端人群,动辄花费数万甚至十数万在这里生孩子,而1961年的3月,我的母亲在这里花了她半个月的工资生下了我。

3月的南京还是很冷,据说生我的这几天又下了一场春雪。产后恢复了几天的妈妈和我,被父亲花一块钱请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从医院接回了家。车到了我家大门口时,随着三轮车的铃声响动,大妈妈慌慌张张地迈着她那精致的小脚,从妈妈怀中抱起了我上了二楼正房。从这一天起,我们母子俩都归她管了。

1961年的我家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父亲从劳改农场领了一百多块钱的离职费刚回到南京,所谓离职就是不再有收入了,自行养老。大妈妈在南京友谊服装厂当工人,这个厂就在我们白下路上,离我们巷口只有二百米远。妈妈只有五十来天的产假,三岁的哥哥已上幼儿园,在妈妈的产假中日常的护理便由大妈妈来照应,月子中的饮食及家中的一切安排都由大妈妈主持。父亲头上虽有“帽子”,此时却尚有些自由,每天上午帮助俩妻力所能及地做些琐碎事后就上街去看报纸。那时在我家东边的四象桥边的大树上,挂着一个由铁丝编的报夹,每天上午十点后由邮差把报纸夹上挂在粗大的法国梧桐树干上,父亲就每天去看。直到我四五岁时,他也常常领着我去,在他眯着眼睛仔细看时,胆小的我只敢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看着桥上过往的人和车辆。

妈妈的产假很快就过去了,她又回到了南京毛巾厂做挡车工。挡车工是三班倒,早班、中班、晚班,一个星期一换,弄得生活很没规律,照应刚满月的我的日常事务就落到了我的大妈妈的身上。

大妈妈是17岁时嫁给父亲的,原本自幼缠脚的她在父母精心的安排下,嫁了一个前程无量的国军军官,本不该颠沛流离的生活,孰料仅仅过了十来年的稳定生活就随着战火东奔西走,在自己没有孩子的情况下又是家国最困难的时候帮着夫家照应侄男侄女一大群人。她自己太想有个孩子了,待到确认无法生育后,原本强势的她便不得不劝丈夫纳妾,让丈夫得以传宗接代。直到时代转换、家道中落后,她终于迎来了两个叫她妈妈的儿子,她视如己出。

妈妈上班后,父亲还是延续着以前的习惯,每天要去四象桥头看报纸。大妈妈把哥哥送去幼儿园后,就在家里带我。这时我家楼下的房子已被人抢光,只有二楼的三间 ,除面对前院的大房间外,大妈妈在进堂屋的左边留有一间。刚刚满月不久的我就让大妈妈用被子裹得严严的放在大房间的红色的大床上,她怕好动的我翻下床去,再拿棉被在我的身边围一个圈,有点像个战壕的样子时,她才去堂屋淘米煮饭。那时的她嘴里自言自语着她想说的琐碎事,耳朵却竖起听着大房间的动静。

在大妈妈的最后几年里,我用一辆自己装的轴承车推她去医院看病打针的时候,她常常对我说我婴儿时的事情。说我刚会说话时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叫爸爸妈妈,而是喊着糖、饼干。这可是1961年呀,我竟然有糖和饼干吃,可见老人们有多娇惯我。大妈妈说,你说话比别人早多了,在你两个月时,我用被子围好了你去堂屋烧饭,像往常一样的自言自语,突然从大房间传出一个清脆的喊声,妈,我冷死了!吓得我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跑去床边,果然你踢开了被子,嘴巴都冻紫了,我连忙抱起你捂着你问,刚才是你叫我吗,你又不说话了。

她是从我能够和她对话到我十五岁她去世的那一年常常说这件事的,她不仅对我说,对邻居说,对我亲戚们说,总之就是一个意思,我伢聪明。直到今天我才真的读懂她,她太想让我们喊她妈了。

其实在我之前三年,妈妈已经为父亲生了哥哥,和我的待遇一样,哥哥回家后就让大妈妈抱回了她的房中,吃穿都不让父亲和妈妈插手,哥哥第一声妈叫的也是她,前面这张相片里的哥哥穿得多洋气,比光溜溜的我不知道漂亮了多少。我知道,大妈妈这是在展示她大儿子的漂亮和小儿子的茁壮。

我的父亲虽然是个现代军人(他的军人生涯终结于国民革命军第五军的军需处长),可我的家庭却有点过于老式,在抗战年代,父亲本人无儿女却把他老兄弟三人的家庭全都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三房的孩子不论谁家一律按年龄排在一起,我大伯的儿女和三叔的儿女他都这样排,就这样,作为老二的他的两个儿子就排到了最小。

其实呀,人不好太一厢情愿,家道中落后,三房人马各奔西东,各叫各的,好不尴尬。

我家还是老式,我们叫大妈妈叫妈,叫亲妈妈还是妈,等我会喊妈后,我家二楼的昏暗的灯光下,我们一家五口人,妈妈纳着鞋底,大妈妈做着鞋面,父亲在旁边为俩妻用棉纱搓着纳鞋底的细绳儿,我和哥哥就围着他们争妈妈,这是我的妈。我拉着妈妈说,那是你的妈,又指着大妈妈对哥哥说。哥哥不干了,六岁的他抱着妈妈说这才是我妈,我们都是她生的。大妈妈说话了,你不认我是妈,晚上不带你睡觉了,快喊一声妈。

妈!我和哥哥同时叫道。

哎!俩妈妈同声应着。

哈哈哈哈!父亲开心地大笑。

这是1966年前我家最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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