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黑白照片,拍摄于20世纪70年代,屈指算来,距今已有近五十年的历史了。
虽然因年代的久远而使得照片褪色发黄,但因为它是自己那段工作、学习、生活的唯一写真,故而依然对其爱不释手。
每每翻开这些照片,我都会长时间地凝目注视,心潮澎湃,思绪也会霎时间回到当年那段如火如荼的青春岁月之中。
四十多年以前,伴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我们这一届“高中”毕业的几十名“知青”,怀揣着远大的理想和信念,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鲜花、亲人、掌声的簇拥下,插队来到了东北一国营农场,被全员分配到了该场下设的水利队。任务是会同先期来到的知青一起,利用三至五年的时间,采用肩挑人扛的方式,在一条宛如东北人各家所用的炉筒子一般粗细的沟渠下游,建造一座既能养鱼养虾,又能灌溉农田的中型水库。
没有什么疑问,没有什么彷徨,更没有什么怨言。从报到的第二天开始,我们这些当年只有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积极向上的青年,毅然决然地快速融入到了每天抡大锤,挥铁锹,舞镐头,搬石块,挑土篮,冬战三九夏战三伏的战斗大军之中了。
图1 知青在舞台上演唱京剧《红灯记》选段。摄于1973年。
我们当时每天工作八个小时,没有休星期天。遇上雨雪天气,也本着“小雨雪不停工,中雨雪劲不松,大雨雪再集中(室内开会或学习)”的原则,至于刮多大的风,已不在考虑范畴之内了。
工作中有人手磨起了血泡,身体受伤了,也没有叫苦不迭,仍恪守着“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坚持干”的拼搏精神,顽强地坚持着,就是女青年每月最怕扭着、累着、抻着的那几天,也都无人主动请假休息或向领导申请干些轻一点的活,仍和男青年一样,该抬石头抬石头,该抡大锤就抡大锤。
图2 由知青们组织的文艺宣传队,在农场表彰劳模会上慰问演出。摄于1974年。
那时,除了有薪资的八小时工作以外,每天的义务劳动和学习是必不可少的。或是早晨三四点钟起床干上两个小时的活,然后再吃早饭;或是晚饭后干上两三个小时的活,再睡觉休息。如果晚上不搞义务劳动,就集中学习,几无空闲。
我们那时的工资数额今天听起来会使很多人惊诧,是按参加工作的自然年计算,第一年月工资为18元,第二年为24元,第三年为28元,第四年为32元。第四年定级为农工二级,我们俗称为“四年二级制”。到了农工二级后,就不再按自然年上涨工资了,只能等国家晋级升薪的文件了。
那时,在我看来,同事与同事之间,干部和知青之间,都是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大家关系十分融洽,我们和当地的职工、群众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密切,大家没有高低之分,没有贵贱之分,没有城里人与农村人之分,生活用品、食品等更没彼此之分。
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在那时被看作是最平常的事了。男生帮女生挑水,劈柴烧炕,女生帮男生缝缝补补,洗洗涮涮,都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人心怀叵测,更没有人乱嚼舌根。如果哪位青年生病或受工伤,几乎所有同事都会去探望,嘘寒问暖,端水问药。有时候,大家还会筹集几块钱,买几瓶廉价的水果罐头送上。
图3 机务排的女知青与翻地的五铧犁合影。摄于1974年。
那时,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连队集体会餐了。一大盆炒白菜片,一大盆炖酸菜,一大盆土豆炖豆角,条件好时还会有一大盆猪肉炖粉条,这些菜被摆放在用几块大木板临时搭起的简易桌子上,全体知青和队领导围在桌前或坐或站,端着盛满自酿白酒的大碗,又喝又吃,又说又唱。
当时没有电视机,更没有电脑和手机,即便是收音机也不多见,整个连队除了有一个时响时断的有线广播,一个经常漏气的篮球和两个摇摇欲倒的篮球架子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供我们消遣和娱乐的东西了。不甘寂寞的年轻人,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带二胡、笛子、口琴、羽毛球、排球等,自娱自乐。
那时,正流行现代京剧,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孩童,或多或少都能唱几个选段。茶余饭后,田间地头,总能听到有人哼上几句。在每次的文艺演出中,现代京剧的选段也是重头戏,或清唱或一把京胡伴奏。演唱者无论男女,穿一身仿制的绿色军装,往台上一站,无需任何道具,放开歌喉就来上一段,也感到尽情尽意。
图4 知青们利用义务劳动清除耕地中的大石头。摄于1974年冬。
那时,不时兴风景照,也不流行明星照,每年照相的机会少之又少,就是偶尔有照相的机会了,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和与自己工作息息相关的机械、厂房、工作台、工具及劳动场面合影留念,就连爱美的女知青们也是如此。
那时,连队没有长途座机电话,我们和家人、友人的联系方式均以写信和拍电报为主,无论是哪位知青接到信件,大家都要围上前去,让其念上一遍,分享喜悦,分担忧愁,哪怕是恋人写来的情书,也是如此,没有避讳。
1979年,我因工作调动离开了水利队,那段知青岁月也画上了句号,而其他知青也在1980年以后陆续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