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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王秉璋叔叔
1996-01-01 00:00:00 作者:张光渝 热度:6873℃ 收藏

图: 1964年冬,王秉璋和夫人史导在空军大院住宅前合影


时间:2003年6月25日上午
地点:北京西三环中路三号院

  王秉璋,1914年生,1931年参加红军,1932年加入青年团,1935年转入中国共产党,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时期曾任八路军一一五师参谋处长,教导四旅旅长兼湖西军分区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曾任冀鲁豫军区司令员、中原野战军十一纵司令员、二野十七军军长,与我父亲张霖之(曾任冀鲁豫区党委书记和十一纵政委)是老战友。这一天,我把刚出版的父亲的传记送到老人家中。

进入王秉璋叔叔的卧室,老人正穿着鞋合衣斜卧于单人床上睡觉。保姆唤醒他,他见到我,很快认出来,说你来过。我请老人躺在床上,但他不肯,坚持起身坐上轮椅,一起来到外间客厅。
  老人高大、消瘦,不修边幅,上唇留着白色胡须,头上是稀疏的发茬。王叔叔的室内家具陈旧、简单。我坐到客厅仅有的两张简易折叠沙发椅的一张中,与轮椅上的老人面对面交谈。
  我把父亲的传记送给他,告诉他去年来看望他时提到的那本书出版了。老人高兴得笑了起来。他说,我寂寞啊。看书没意思,看电视没意思。可这本书我爱看,我有事干了。老人的老伴去世数年,平日只有一个保姆照顾他。他说,我是个风风火火干工作的人,三十多年没做什么事,如今已经九十岁(王叔叔按虚岁计),腿摔断了,股骨头坏死,再也无法行走。孙毅比我大,今年一百岁了。我算“年轻”的。我不甘心哪!
  面对老人,似乎可以触摸到“寂寞”的实体。

谈话间,王秉璋叔叔又提到林彪曾对我父亲的死有过说法的事。那是1967或1968年,他主管国防科委,每季度向林彪汇报一次工作。那次是在林彪家里,王叔叔坐在长沙发上,叶群坐在对面。谈话中从“文革”的混乱讲到张霖之的死,林彪说,“张霖之是个好同志,他是让戚本禹那伙人害死的,戚本禹是刽子手!”
  老人与林彪颇有渊源。抗战初期林彪被阎锡山部下士兵误伤击落马下,时任一一五师作战科长的王秉璋第一个抢上前扶起林彪,把林搂在怀里,林彪的鲜血染红了王秉璋的军装。王秉璋叔叔在“文革”开始时是七机部部长,被斗得死去活来,后来被“解放”并开始主管国防工业系统。老人说,我没为林彪选妃子挑女婿,我不知道“五七一计划”,我不过是他的下级,为党工作,后来却一度成了“林彪反党集团成员”。
  在“八大”的七名中央常委毛刘周朱陈林邓中,惟独没有与张霖之打过交道的是林彪。而林彪却在“文革”中提到了张霖之之死,他是第一个如此明确地说出我父亲死因的最高级中央领导人。固然,许多人的亲属、长辈“文革”中死于“林彪集团”之手,但无论林彪对“文革”负什么责任,他对我父亲之死的评价毕竟是对的。“文革”就是这样一场奇怪的政治运动,中国共产党的纪年中,就有这样一段难解的历史。王秉璋叔叔只是见证人之一。


图:1995年夏,王秉璋参观航天701所时为该所题词

我向老人建议,您说过您是二野三野惟一还活着的第一任纵队司令员,有那么多贡献,那么多委屈,应当记录下来,也出回忆录。老人若有所思。他讲到1949年9月他从二野十七军军长任上调往刚开始组建的人民空军当参谋长,与司令员刘亚楼、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萧华一起,成为空军最早的三位领导人。他说,那时还不叫空军,叫军委航空局。后来他又担任了空军副司令员和国防部五院院长兼党委书记,与钱学森一起领导导弹的研制和部队组建。“我不懂技术,但我是组织者。”王秉璋叔叔是为数不多还活着的1955年授衔的中将(孙毅几天后去世,177名中将当时还健在25人)。
  但是他说,他不写回忆录,因为“我不愿意骂自己,也不愿意表扬自己”,所以自己是写不出来的。他示意我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中共党史人物传》第六十八卷,翻开用夹条隔开的一页,是《王秉璋传》。老人说,有这个简传,我就心满意足了。你看导言最后一段就可以。那段话是:“王秉璋同志对巩固与扩大湖西抗日根据地、建设人民空军,特别是在我国导弹与航天事业的创建与发展方面建立了重大功绩。”
  但《王秉璋传》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一直工作到1971年10月。”在我看到这篇传记时,距1971年已经32年了。这32年中,老人是在被反复审查、又反复申诉中度过的。这期间,他经历了许许多多别人没经历过的事情,但惟独没有正式工作过。他“工作到1971年10月”,那一年,他57岁。
1952年8月1日,第一届全军运动会开幕式上,王尚荣、周希汉、王秉璋三位高级将领,正步走在三军健儿的最前列,那是何等豪情!那一年,王秉璋叔叔38岁。

老人说,他现在很满足。他有两千多块生活费,有肉吃,有大米,有白面,“还要怎么样?”他说,进京前他是副兵团级,后来是大军区正职。现在无级。以前外出要申请派车,现在已有专车随时为他服务。但是,他一年也出不去几次。除了上医院,就是应邀出席一些年节纪念活动,但因行动不便,已经极少参加。
  老人把目光移向书柜另一端,要我取出一套用书匣装着的线装竖排书,那是《毛泽东军事文选》的精装大字本。他说,这是他最珍贵的藏书,他舍不得翻阅,要看内容就找别的版本的同名书籍来读。他称赞这部书装帧好,字体好,值得珍藏。我体会到,那也许是一种情结。王秉璋叔叔人生最辉煌的功业成就于毛泽东的旗帜下,虽然他的坎坷经历与毛泽东发动的“文革”密不可分。这是王秉璋叔叔这一代人的宿命。

中午已近,我向老人告辞。老人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他与我握手道别,坐在轮椅中目送我离去。在房门口,他提高声音说:“问你妈妈好,告诉她,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
  离开干休所,来到盛夏的北京街头,见到旁若无人拥抱接吻的现代青年、树荫下打牌下棋的退休老者、沿街设摊谋生的下岗工人、坐着豪华轿车的企业老板……在他们身旁的塔楼里,有着另外一个世界:一位曾经为新中国的诞生和强大驰骋疆场、呕心沥血的老将军,坐在轮椅中面对四周的墙壁和几扇钢窗,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向百岁这最后的的人生目标,艰难跋涉……

补记:
  近一年来,王叔叔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长期住在医院里。2005年国庆节过后,我们得到他已于9月25日逝世的不幸消息。王叔叔的子女考虑到节日将近,所以拖延了十几天才告诉我们。王叔叔享年91岁,终于未能实现自己的百岁目标。
  我的母亲比王秉璋叔叔大三岁,她长年患病已不能出门,特派我哥哥到王叔叔家中吊唁。爸爸妈妈和王秉璋叔叔、史导阿姨有着深厚的战友情谊,爸爸遇害身亡后我们与王家仍然经常走动,延续多年,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中互相鼓励互相帮助,老人们的来往看望持续到谁也走不动为止。那年妈妈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祭奠爸爸,与王叔叔一家人偶遇,他们是去追念史导阿姨的。那一次,是妈妈与王叔叔的最后一次会面。
  我曾把王秉璋叔叔要活到一百岁的决心转告妈妈,妈妈乐观地说,那也是我先到,我比他大呀!
  我写这篇纪念文字时,神舟六号正在太空中遨游。我想,王叔叔要是能看到这一盛举,该是何等感慨!中国的航天事业不应当忘记王秉璋的名字。
  老人家逝世,我在外地,没有能前往告别,谨以此文悼念王秉璋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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