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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风追悼会的前前后后
1996-01-01 00:00:00 作者:周正章 热度:20923℃ 收藏

1986年1月15日上午9时,胡风同志追悼会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礼堂前大凉棚下挂满了挽联,前来参加追悼会的大小客车络绎不绝。当《光明日报》记者乘采访车抵达,一位年青的司机见到礼堂大门上方悬挂的“胡风同志追悼会”横幅时,大为惊讶!这一代人从记事起就留下的——胡风被作为头号反面人物的烙印实在太深刻了。
  其实,对此大惑不解的,绝不只是这一代人。究其根由,大概与胡案改正的进程与当初搞错的程度极不成比例不无关系。其实,更应大惑不解的是,诗人、文艺理论家胡风于1985年6月8日逝世,为什么经过七个多月时间才举行追悼会?1955年6月8日,胡案由毛泽东大笔一挥“我以为应当借此机会,做一点文章进去”(《胡风传》第328页,宁夏人民出版社1994年12月第1版)“做”成冤案后,为什么其平反却要历经三次(1980、1986、1988年),才最终彻底平反呢?可见这一笔何其之重!

1979年1月,结束了25年牢狱之灾的胡风,被接到成都住下,恢复了自由。1980年3月,又由成都转到北京治病,先住北京友谊医院,后住进北医三院。
  与此同时,海内外传媒对胡案平反均投以关注的目光。1980年9月22日,“文革”后复出仍为文艺界领导人的周扬,奉命来到胡风病榻前,对胡风说:“我代表组织来看望你,向你报喜!50年代对你的批判是错误的,责任由中央来承担。这些年,你受了一些苦。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你的问题也解决了。你要安下心来养病。”接着,这两位在中国文坛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对手寒暄了一阵,周扬又说:“我们是50年的老朋友了,对你我是很佩服的,我没有什么本事,但我一直是跟党走的。……现在有一种倾向,凡是死了的,凡是平了反的,过去都是对的、正确的,这恐怕也不是实事求是……”(见晓山《片断的回忆》)
  这就是说,周扬带来的中央平反文件,是对所谓“胡风反革命集团”予以平反,而对诸如“胡风的文艺思想和主张有许多是错误的,是小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和唯心主义世界观的表现”;“胡风等少数同志的结合带有小集团性质,进行过抵制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损害革命文艺界团结的宗派活动”;还有胡风在20年代担任所谓“反动职务”,写过“反共文章”,“进行反革命宣传鼓动”等政治历史“问题”则予以保留。对于这些被保留的莫须有的论断,胡风自然不能接受,当时他没有在平反文件上签字。
  但胡风在众多友人的劝说下,尤其是考虑到这么多年来,数以千计的无辜牵连受害者急待平反的情势,决定不再坚持。为了受难的朋友,也不忍坚持。
  1980年9月29日,中共中央发出76号文件,指出:“‘胡风反革命集团’一案,是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将有错误言论、宗派活动的一些同志定为反革命分子、反革命集团的错案。中央决定,予以平反。”
  ——这便是1980年胡案的第一次、还带着尾巴的平反。


图① 1986年1月胡风追悼会期间,作者和万同林拜访胡风夫人梅志。

自由后的胡风,一旦病愈就抓紧笔杆,留下了一笔珍贵的文学财富。80年代初期,已有极少数现代文学研究者开始踏入胡风研究的“禁区”,我也是最初的“探禁者”之一。早在60年代中期,我趁一度养病的机会,静心研读了胡案立案的主要前提,直觉除“图腾”一词犯忌之外,其余罪名根本不能成立,胡案确系冤案。这一认识,把儿时从一本出自中国著名漫画家之手的小人书中获得的“胡匪敌特”的印象,彻底洗尽涤清。但这充满风险的看法,只能偶尔与一二知己说说而已。
  1985年3月,胡风写了最后一篇公开发表的短文——《我为什么写作》,4月间确诊患晚期贲门癌。而1980年平反时留下的尾巴还没有解决。6月8日胡风于北京逝世,享年83岁。由于胡风家人对文化部拟定的悼词表示异议,追悼会不得不无限期推延,而胡风遗体也不得不冷藏在友谊医院太平间里等待。悼词风波,大陆传媒只字未提,只能从胡风挚友聂绀弩见诸报端的《悼胡风》一诗中觅得点滴消息:“死无青蝇为吊客,尸藏太平冰箱里。心胸肝胆齐坚冰,从此天风呼不起。”这年11月,经中央书记处批准,公安部发出〔85〕公二字50号文件,正式撤消了1980年第一次平反文件中对胡风“历史问题”的不实之词。据此,有争议内容的悼词经反复修改,终于获得胡风家人的认可。
  1985年6月,惊悉胡风逝世消息后,我即给胡风夫人梅志、女儿张晓风发去唁函及挽联:

文奇绝,一石之下激起千重浪,五十春风波未得平息,叹前无古人;
  人鲠直,群言堂上遭来万滴血,廿五秋冤屈始获昭雪,愿后无来者!

然而,何时召开追悼会却毫无消息。
  次年1月初,我终于收到胡风治丧委员会寄来的讣告,此时距胡风逝世已7个月。即与洪桥先生介绍相识、时为南京大学中文系学生、亦为胡风研究者的万同林结伴赴京参加追悼会。抵达北京后,我们即往胡风府上,将进电梯时,迎面遇上被人搀扶走出电梯的艾青。胡风家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来人不断,与梅志先生合影一帧后即告退。我们抓紧时间拜访路翎先生,先只见其夫人余明英女士,坐待片刻,路翎从医院取药回来,他精神尚健,南京乡音无改,谈话倍感亲切。
  从全国各地来北京参加胡风追悼会的、当年被打成“胡风集团”成员的有:上海的贾植芳、任敏、耿庸、王戎、何满子、罗洛(因出国未来)夫人杨友梅,杭州的冀,南京的欧阳庄、化铁、华田,安徽的张禹,宁夏的罗飞,广东的朱谷怀夫妇,宁波的孙钿,西安的胡征,武汉的曾卓。他们都在北京西直门外上园饭店下榻。
  开追悼会那天,我与万同林从中国佛教协会住处,赶到上园饭店与他们汇合,一道乘大客车前往八宝山。我撰写的那副悼胡风的挽联,已与众多挽联,一起在寒风中飘荡。好的挽联不少,可惜我未及抄录。
  追悼会由全国政协副主席杨静仁主持。参加追悼会的最高领导人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习仲勋。送花圈的有全国政协主席邓颖超、中央政治局委员胡乔木、中央书记处书记邓力群等,花圈摆满了礼堂的两侧。文学界著名人士艾青、曹禺、萧军、唐、陈荒煤、王朝闻、冯牧、唐达成、韦君宜等,及胡风生前友好数百人参加了追悼会。
  文化部部长朱穆之致悼词:胡风同志的一生,是追求光明、要求进步的一生,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并努力为文艺事业作出贡献的一生。在受错误处理期间,他对党抱着坚定的信念,写下了大量诗文。平反后,他更加焕发革命青春,对未来充满信心,继续坚持写作,赞颂党在新时期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并回忆和记录了许多重要文艺史实。……无论如何,胡风同志对于发展我国革命文艺事业的功绩,应当给予肯定;胡风同志在任何条件下对党、对人民、对社会主义始终抱着坚定的信念,值得我们学习。
  ——这便是胡案1986年的第二次平反,仍未彻底的平反。


图② 胡风夫人梅志和女儿晓风夫妇、长子晓谷夫妇、次子晓山夫妇在胡风追悼会上。

1988年6月18日,经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讨论,中央办公厅发出〔1988〕6号文件,决定对1980年为胡风平反的文件作几处重要补正:
  一、对1980年平反文件中保留的、指责胡风将关于共产主义世界观、工农兵生活、思想改造、民族形式、题材等五个问题,说成是“五把刀子”,予以撤消。理由:这是胡风在特定环境下的一种说法,应和他的总体思想联系一起考虑,如此指责不符合他的本意。
  二、对1980年平反文件中保留的、严厉指责胡风和一些人的结合带有小集团性质,进行过抵制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损害革命文艺界团结的宗派活动,予以撤消。理由:文艺界的宗派问题历史情况极为复杂,涉及面广,牵涉人员也多,不宜简单下结论。从胡风的一生总体来看,在政治上他是拥护党中央的。对历史问题应本着宜粗不宜细的精神。
  三、对1980年平反文件中保留的、指责胡风的文艺思想和主张有许多是错误的,是小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和唯心主义世界观的表现,予以撤消。理由:这类问题完全可以按照宪法关于学术自由、批评自由的规定和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让人们通过文艺批评进行正常的讨论,不必在中央文件中作出决断。(李辉《文坛悲歌》第492页至第493页,花城出版社1998年第1版)
  ——这便是胡案1988年的第三次平反。

至此,胡案历时八年,先后三次才从政治上、历史上、文艺思想及文学活动上,获得全面彻底的平反。距1955年错立此案已有33年之久,离胡风逝世也有三个年头了!八年里三易结论,为平反史所罕见。
  1955年后的历次政治运动,胡风虽身处狱中,却从未缺席,一直作为陪绑者屡遭批判。于是,在中国当代政治斗争史上,一介文人胡风便成了一块不间断的政治较量公堂上的惊堂木。


图③ 诗人曾卓向胡风家人表示慰问。


图④《思痛录》作者韦君宜向胡风家人表示慰问。


图⑤ 胡风追悼会上的挽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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