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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夏衍先生游香港
1996-01-01 00:00:00 作者:吕恩 热度:4795℃ 收藏


  1948年新春,摄于香港浅水湾萧红墓前。左起:陶金、秦威、吴祖光、作者、夏衍、郑敏、陈歌幸;前蹲者为吴家骧。

我是1948年1月到香港的,没有多久就是中国的农历年。香港的春节比内地隆重,家家户户蒸年糕,买鲜花,人人穿新衣服,妇女头戴红花,除夕夜的鞭炮声一夜不断,出门见人都叫“恭喜发财”,一派中国的民族情结。

过了农历年初一,吴祖光对我说,明天夏衍先生有空,约我们去游浅水湾。我听了非常高兴。我是第一次到香港,和夏衍先生在上海分手后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解放前我们都称他为夏衍先生,解放后称他为夏公)。第二天一早,吴祖光和我、秦威(画家)、陈歌幸(作曲家)四人,从九龙出发到香港和夏衍先生会齐,夏衍先生说,还有一批人在浅水湾等我们。
从香港到浅水湾没有公交车,只能坐出租车。可香港规定,一辆车连司机只能坐五人,违反规定要重罚,我们五个人一辆车坐不下,打两辆车要贵一倍,不划算,怎么办?还是夏衍先生出主意,他去和司机交涉,多给小费,多塞一个人,看到警察把头低下,“蒙混过关”。这一个人是谁?我一看非我莫属,便主动提出我坐二等,还自言自语地说:“挤着热闹,还可以省钱,何乐而不为?”引得他们哈哈大笑,夸夏衍先生为“香港老鬼”(上海话中是褒词),他默笑承认。
我认识夏衍先生是在1942年夏季,那时我们剧社在重庆郊区北碚,演出《北京人》,我演剧中的曾瑞贞。夏衍先生从桂林刚来重庆,为躲警报,住在北碚的兼善公寓。看了我们的演出,他问剧社的一位领导人:“那个演曾瑞贞的女演员是新加入剧社的吧,我不认识?”
一天下午,剧社领导找我一同去见夏衍先生。夏衍先生是久闻其名的大作家,我听过曹禺讲他的剧本的课,称他为中国的契诃夫。我很高兴,又想到自己是刚出校门的年轻演员,有点紧张,走到他房门口时,他开门含笑出来招呼我们,指着摆在桌上的西瓜,说吃点西瓜,消消暑;我们说一起吃吧!他说:“专给你们预备的,我是不吃瓜果的。”没有想到夏衍先生这么随和,又这么体贴人,我的紧张心情立马消失了。夏衍先生谈起桂林文艺界的一些情况,说欧阳予倩主办的广西艺术馆演出他的剧本《心防》时,有一个女演员,原本是吴晓邦的弟子,学舞蹈的,饰演《心防》中的主要角色——杨爱棠,演得很不错,叫吕吉。我顺口而出:“那是我的堂房姐姐。您认识她?”夏衍先生说:“岂止认识,吕吉在香港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他们的证婚人。”听了夏衍先生的这番谈话,好像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
到达浅水湾时,另一队人马——陶金(演员)、郑敏(演员)、吴家骧(剧务)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们八个人中,只有夏衍先生是老香港,其他的都刚来不久,便推夏衍先生为班长,带领我们游逛。
那天的天气灰蒙蒙的,正值冬季,微有寒意,游人稀少。我们漫步海滩,看远处点点风帆,近处浪涛翻滚。我是第一次看到大海,心旷神怡。我们随夏衍先生拾级而上,道路两旁的树木花卉错落有致,修剪都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石级尽头是一座英国式的高大建筑物。夏衍先生指着它说:“这是浅水湾有名的浅水湾酒店,和中环的香港大酒店、九龙的半岛大酒店三足鼎立,同样驰名。”他又说:“浅水湾是香港最早开发的一块海滩游乐场所,当初只有贵族、上流社会人士才能来此消遣,现在比较大众化多了,可还没有直达这里的公共汽车。”我们边走边听他的讲解,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我们听得入神,紧紧围着他而行。
我们从另一条路顺坡而下又向沙滩走去,看到一个直径约十几米,周边用一尺来高的水泥墙围着的坟墓,中央有一棵挺拔的白杨树。夏衍先生指着它说,这是女作家萧红的墓地。
萧红是东北著名女作家,她怎么会来到香港?又怎么葬在了这美丽的风景区?夏衍先生给我们讲述了这段故事,他说:萧红是一位天才横溢又勤奋写作的女作家,她思想进步,爱国抗日,她的小说《生死场》你们看过的吧!但是她生活坎坷,得了肺病(这病在那时无法医治,只靠调养),上海成为孤岛时,她到了广州,又来香港。大批文化人从香港回大陆,萧红病重只好留在香港,不久逝世于香港,朋友们把她草草地埋葬了。
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被日本人占领,日本军队中有一位文职官员知道萧红,敬慕萧红。他发现了萧红简陋的墓地,就把她迁到了这美丽的风景区,围墙是标志,白杨树下埋着萧红,让萧红面对大海,天天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日本侵略者会给萧红迁墓?”我有些不解。夏衍先生说,日本人中间也有很多人是反对这场战争的。你在重庆见到过的鹿地亘夫妇,不就是和我们共同作战的日本人吗?
夏衍先生再次约我们出游香港仔,是在三个月后,一个艳阳高照的春天。他和女儿沈宁、我和吴祖光。当时的香港仔是个海湾渔村,渔民们祖祖辈辈居住、生活在船上,每家一条船,孩子出生在船上,学爬、学走都在船上,每个孩子腰间都拴一个大葫芦(万一落水,不会沉下去)。在船上长大、未出嫁的女孩子梳一条大辫子,称“疍家妹”。他们自成一个社区,和洋气十足的香港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我们租了一条渔船,在海湾游弋,那天天气晴朗,风平浪静,碧波蓝天,我们闻着海水的腥味,听船主夫妇用广东普通话讲他们生活中的故事,听不懂时,夏衍先生给我们翻译。我们吃到了又新鲜又便宜的船家菜,使我们看到了香港的另一面。这对我以后在电影《虾球传》中饰演疍家妹——亚姊起到很大的作用。
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两次出游的人中,除吴家骧留在香港不知下落外,只有沈宁和我尚健在,而我已到了风烛残年。那时的香港也渐渐离我们远去,而这段与夏衍先生同游香港的往事,依旧清晰地留在我的头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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