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老照片》面世不久,我曾接受《人民摄影报》记者的采访。临了,记者问我:“以你编辑《老照片》的感受,对当下的中国摄影界有何忠告?”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现在就拍‘老照片’!”并补充说,“我这里所说的‘老照片’,是指那些原生态的、保留了丰富而多元社会生活信息的照片。”
今旧事重提,缘于两件事。
一是近日获赠《老照片》的一位读者(也是作者)孙祺然先生的新作《时光传奇》。在这本摄影集里,作者以平实而朴素的定格,通过改革开放以来街头广告的变化折射出了社会生活的变迁。这些在街头巷尾随机拍得的照片,极少修饰,一派天然,今回头再看,便有了无尽的意味。
另一件事是,今年五一假期中,我在山东临淄听了著名纪实摄影家郭建设先生的讲座。郭先生结合他20世纪80年代拍摄于北京的那些照片,讲述了自己对改革开放初期民众日常生活的记录。随着照片一张张播放下来,这才知道,其中许多堪为中国社会转型的经典瞬间,居然都出自他的定格!在讲述中,郭先生也坦承了自己摄影生涯中的一些遗憾。他觉得早年拍摄的一些照片,包括几幅拿了各种大奖的,为了追求构图的简洁和突出被拍摄主体,取景时往往有意压缩画面,今天再看,追悔不已。他举例说到自己80年代在北京二环某立交桥下拍的一张照片,为了集中表现几头毛驴和牵驴招摇过市者的情态,刻意压缩了周围的场景,以致丢失了许多宝贵的景物信息。他说当初真该把它(他)们放到一个更大的视野里去呈现。
由此可知,对同样一张图片,作为即时拍得的照片来看和作为老照片来回看,即使拍摄者本人,其感觉与判断也是大不相同的。这不同,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时间的积累与社会的演变。想来,郭先生对于早年作品的某些“遗憾”,大致上也缘于此吧!
不妨说,在观看老照片的时候,我们实际上于无形中获得了一个新的维度,即历史的维度。在经过了岁月的积淀之后,我们更容易看清哪些照片是有价值的,哪些照片是没有多少价值的。
我想,老照片对于当下摄影的启迪,也正在于历史眼光某种程度的注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