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底,我中学毕业和同学组成集体户,从省城长春奔赴通化地区集安县花甸公社的钓鱼台大队插队落户。后来,由于生活十分艰难并得了大骨节病,上级有关部门把我们全集体户调到荒岔大队。图1是我们几个女生在荒岔大队的合影,我在中间,左边是刘丽荣(已故),右边是王桂芝。遗憾的是没有男同学,他们是郝宪义、赵立新、陶子新、李洪军等。我与他们共同在大山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尤其在“钓鱼台”的那段特殊知青岁月,仿佛定格在昨天。
钓鱼台大队距离通化市有一百多里,属于山区,森林覆盖率达百分之八十二,植物以红松、柞、椴、楸、桦、曲柳为主针阔混交的原始森林。钓鱼台大队处在深山沟里,山高林密,山崖陡峭,有些山路根本无人攀登。
当时我们只有十六七岁,青春如火、意气风发。大山对于城市里长大的我们,有无限的吸引力。虽听农民说,山上有蛇、野猪、野狍子,还有老虎,可我们还是在农民大伯的建议下,穿上草绿色胶底薄帆布面的高腰登山鞋,学着大伯在腰间绕几圈麻绳后,随着大伯出发了。“怕不怕?”“大伯您在,我们不怕。”王桂芝随后回应。
图1
大伯在前用镰刀开路,我们紧随其后,各种形状的叶子,藤蔓绕得腿脚难拔。还没走几步我小腿就似乎被什么勒住了,我下意识“呀”的一声,王桂芝和刘丽荣也惊讶地呼出:“草!”一株草把我小腿缠绕紧紧的。大伯“啪”的一巴掌下去,那草才卷了回去,这时我们开始有些恐惧。森林被树木、杂草包裹,只有从杂草藤蔓缝隙间望见淡蓝色的天空。眼前已无路可走,我们像是被蜘蛛网裹住的小昆虫,无奈,只好择路回屯。这是盛夏的大山沟里。
地处鸭绿江边的钓鱼台,春季土地复苏,大约在4月5日清明前后,队长发令早晨3点半在生产队集合开始播种。梦中我们听见铃声大作,迷迷糊糊从炕上爬起,出门见繁星依然在高高的天空中闪烁,跌跌撞撞走到队里,此时种子已由队长搬到马车上。随着一声鞭响,我们一路颠簸、晃晃悠悠地驶向大地。
男人刨坑,女人点种,一个坑要撒五六粒种子,后面又是男人埋坑,一步一坑,每人都要一次性完成这些播种步骤。大约到早7点钟完工,一定要在几天内把全队的玉米种子播种完。记得有位大伯告诉我们“春分早、谷雨晚,清明正适时”,清明时节第一场雨“贵如油”。我们才明白,为什么要早起抢种。
我当时身体薄弱,臂力不足。5月的时候,要对种植的玉米进行定苗补苗,必须铲掉弱小秧苗,留住壮硕的,对分散的苗铲除不费力,但对那些紧挨在一起的苗,则困难得多。这种情况多的话,我就被落在后面了。集体户同学都比我早铲到地头,同学们只好接过我的垄沟,帮我接到地头,休息一会儿又一垄开始。
盛夏时节,我们知青菜园里有青椒、豆角、黄瓜、西红柿,都能上餐桌。尤其轮到刘丽荣做饭时,她会在大锅下面煲汤,上面贴玉米面大饼子,大饼子底个个都是橙黄色的,她又配上我们自己收获的菜特制成凉菜,大家吃得香喷喷的。轮到男同学做饭,他们会把柴火备足,以便轮到女同学做饭不用自己砍柴。
秋天,在大山里除收获高粱、玉米和黄豆外,还要采核桃、蘑菇,而这是我们最喜欢的事,我们学着队上妇女们的样子拿个布口袋上山了。我们兴奋得不停地问,核桃树什么样子?话音未落,“叭”的一声,掉下一个青绿色满身刺的果子,“山核桃”,大妈声音干脆,顺手就拨开了。“啊!原来核桃还有一层外皮”。
图2
女社员们干起活来飞快,一会儿一袋子蘑菇装满了。我们知青较迟钝,一个多小时过去,我的袋子还只装了四分之一。“这大花斑蘑菇真漂亮”,我有点小得意 。“不能吃”,大妈立刻制止,随后讲什么样子的是毒蘑菇。我们干活的速度还是慢,大妈看我们情绪低落,忙说:“昨天下过雨,今天是采摘木耳的最佳时令。”还告诉我们最好的都集中在柞木根下。 走不多远一根柞木横卧在山坡上,我看到了一大堆木耳,我和知青挚友们大把地采摘,真过瘾呀!
冬天的大山,伐木是主要活计,两人一棵树,长长的锯条每拉一个来回都得使出浑身力气,几个来回便大汗淋漓。第一次看到一棵棵大树倒下的景象及声音,心灵感到无比震撼,七八丈高的大树在我们挥汗如雨中倒下,像是改变自然似的欣喜。然后将每棵树修得光溜溜且笔直的,再用铁钩钉在木头粗的一端,将麻绳系在铁钩里,每人一根木头拉着下山。山上山下穿梭不停,男社员再把每根木头扛到大卡车上,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卡车直奔通化市,再装上货车发往祖国各地。
次日,积雪成堆,深一脚浅一脚,不知何时,脚踩到坑里,随之全身摔倒在深深的积雪中。全队人马终于爬到山顶,开始将昨天砍倒未运到山下的木头拉下山。当我和王桂芝、刘丽荣和苏伯娣四人,拉一根木头送到山下后,再次返回约40度陡峭的半山腰时,突然山上一根木头奔向较胖的苏伯娣同学那边,只有十几米远时,木头撞到一块石头突然改变方向直奔我来。王桂芝大喊,我抬头看,那速度太快,木头在跳跃式地飞快滚下来。当时头脑清醒,知道已没有时间躲闪,只好原地腾空而起,此间又听到刘丽荣和王桂芝还在不停地狂喊着“周建”。刹那间,我落地了,旁边三人面部表情呆滞,片刻唏嘘后,同学都围拢过来问碰到哪儿了,我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右脚跟被木尾端擦破皮,大腿部位有一点翘起小毛刺皮,无碍大事。王桂芝说:“也就是你呀周建,换别人谁都完蛋了。”刘丽荣打趣地说:“简直是体操动作的双腿横叉。”事后分析,若跳得低一点,后果不堪设想,一场有惊无险。
大山、挚友,往事距离我已渐行渐远,但回顾大山知青生活和挚友对我的帮助似木头一圈圈年轮永远镌刻在我心中。我知青生涯的诸多困难和遇险若不是挚友无私帮助,就没有后来的种种命运转折,也没有我现在淡定从容的人生态度,珍藏大山恩典和遇见她们!